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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陈丽霞
学生时的陈丽霞(前左)。她们三个初中女生并不在插队指标内,而是跟着高年级同学上了火车,躲在厕所里不出来,一起跑到草原
2001年1月1日,这天早上起来,天阴沉沉的没有一点风,不免令人心中起疑、不安,总觉得是不祥之兆,不敢轻易让羊出圈,直到11点才将羊放出来,轰至房子西边半里多远的地方,同时叮嘱儿子、女婿一块儿出牧,两人不得分开,天气一变立刻往回赶羊。
12点天气照常,两个年轻人稳住羊群,不敢让它们散得太开。下午一点多飘起了雪花,同时北风骤起,狂风夹着暴雪霎时间白茫茫一片了,两个年轻人见状马上挥鞭往回赶羊。本以为半里之距几分钟就能到家,谁知半天只听到两人的吆喝声,不见声音近来,我和老钦赶紧出去帮忙。女儿图雅安顿好孩子,也过来帮忙。
这时羊群离家只有100来米远,由于羊群是在西边,而风雪却是从正北方猛吹过来,并且这雪像春天的雪,黏性颇大,打在羊的面颊与眼睛上,既冷又遮住视线,羊自然不肯好好走,总想掉头顺风而行,但慑于五个人皮鞭、木棒、套马杆连抽带打带吆喝,羊群只得低着头梗着脖子,一步一趋往家方向移。每只羊的头上、身上都粘满了雪,厚厚的活像盔甲,看去胖了一圈。
这样大概用了十分钟,终于到了圈门口,一见到羊圈,羊群就像见到救星一般,不由分说冲了进去。全家人松了一口气,正自庆幸着回羊及时没受损失呢,突然外面狗叫了两声,出去一听,是西北边嘎那家的羊群顺风而下,刚走到离我家西边不远的地方,嘎那的女儿、女婿和羊倌正奋力想将羊赶回家去,男人们赶紧又出去帮他们轰羊。
我和女儿图雅在家里,听着几个人的喊叫、怒喝声固定在一个地方,且有渐渐南去的迹象,只能是干着急。天渐渐黑了下来,风雪更狂了,六个赶羊人的声音开始变得近了、清晰了。原来那羊根本不肯顶风走,眼看就溃退南下了,六个人拼死力将羊轰到我家外边,正好后边还有一个大羊圈备而没用,于是将羊圈了进去。
羊倌回家禀报,嘎那的女儿萨仁托娅和女婿小贺其业拉图住了下来。他们说早晨将羊放出圈,看羊群就在包前边不远的地方吃草,也就没管,暴风雪一起他们立刻回羊,却无论如何赶不动了。暴风雪刮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依旧没有减弱的意思,雪打得人睁不开眼,四下一片白茫茫,两群羊各在圈中倒也省心,大家只能打扑克消磨时间,盼着暴风雪快点停下。
下午1点钟,嘎那的女婿咬咬牙说"不行,家里羊圈要冻了,无论如何要赶羊回家",几个人帮着他们轰羊,最开始羊还听话,走了约一里地就再也不肯走了,任你喊破喉咙、打飞棍棒、人气得发狂,却发现那羊虽然头朝北方脚下却是在倒退。僵持了一阵还是不行,无奈只好打道回府,在圈里扔些干草,将羊又圈了进去。
又是一夜雪暴风狂,第三天起来仍旧是淫威不减,能做的只能是扔些干草给羊,大家开始发愁这风雪再不停可怎么办。下午3点来钟,风势小了点儿,立刻将两群羊分头赶出圈,一群去北边吃草一群赶向西北,羊群连吃带走很快到了家——约五里地。
这天夜里12点左右,暴风雪才算彻底停息,整整肆虐了60个小时,大伙揪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第四天早晨,全家人赶着羊群出牧,只见厚厚的积雪一片片呈波纹状,恰似海浪涌过的沙滩,又像硕大的鱼鳞片,且坚硬如石、如水泥,并分成三种颜色,最底下为白色,中间那层是暗黄色,最上面那层却是灰色。
以后有人戏说:1977年雪灾是"特木日交得(铁灾)",而今年这叫"水泥交得(水和泥之灾)"。后来听说,这次暴风雪还死了几个人,牲畜更是损失惨重。
1980年夏天,兰巴阿爸叫我们搬到他的夏营盘和他们一块儿挤羊奶。我们的包扎在他家东边,他大儿子毛劳木的包扎在前边,三家呈三足鼎力之势。
兰巴是钦达门的叔叔,面庞清瘦,不苟言笑,婶婶布布勒阿嘎却是开朗热情,特别爱笑,除了成家的毛劳木,他们还有三儿三女,家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一个快乐的大家庭。兰巴家自己挤着60只奶羊,毛劳木和我们各挤30只,每次挤羊奶时那真是全体出动。
我女儿斯琴图雅六岁,拿着个一斤的茶缸子,一会儿挤满一茶缸,倒在我的大桶里;四岁的儿子贺其业拉图拿个小茶缸,在羊屁股后头蹲了半天过来,我等着他挤的奶,儿子说,那只羊没有奶。我说你再挤挤看,只见他端着茶缸往羊身下一伸,就那么接着,原来他在接奶而不是挤奶,逗得大家一阵大笑。
兰巴的羊总是最先挤完,这时阿嘎和萨仁花尔(阿嘎的大女儿,19岁)总是过来帮我挤。挤完奶以后,阿嘎也总是不厌其烦地跑过来告诉我,怎样㸆羊奶皮子,怎样积攒酸奶皮,她总觉得我什么也不会,其实一年前我已经挤过一次羊奶,有一点经验了。很快的,挤奶的季节就要过去了,我们也收了足够的"查干衣德(奶制品)",再过几天就准备搬回苗圃。
陈丽霞和马倌钦达门结婚时的照片。当时他们没有条件拍结婚照,只能用单人照片冲洗在一起
一天,队里通知要擀毡子,全队人都到东边不远的萨拉图集合,一家给擀两块毡子。营子里的人听了这消息都沸腾了,一个个手舞足蹈,这是自下乡以来队里第一次自己擀毡子,而且是唯一的一次。
擀毡子的场地真是热闹,人们换上了节日的盛装,骑马赶车,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一个个热情洋溢的面孔让你感到像是在开那达慕。女人们将羊毛打散、铺开、浇上水,男人拽毡子、整理毡子、玩闹,孩子们开心地疯跑,草原上一派欢腾的景象。
那天下午喝完茶,吃过手扒肉,人们正在说笑,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好,要变天吧!"。大家抬头一看,西北天边开始发暗,好像正蕴育一场大雨,有些女人忙着套车回家,阿嘎让我和萨仁花尔带着一帮孩子先走,盖包顶,苫牛粪,拴牛犊。
回到家发现兰巴的马拴在牛车上,原来他已经回来了,正忙着盖牛粪。我让所有人都去兰巴家,自己找了些破毡子把牛粪堆盖好。黑压压的乌云迫近了,一场大暴雨就要过来!我赶快把包顶盖好拴紧,又把缝纫机放到包的西北边,紧紧靠着哈那墙,再迅速地检查一遍,好像一切都还稳固,拴好门我赶紧去了兰巴家。兰巴刚把包顶盖上,领着几个小家伙坐下,萨仁花尔和格日托娅(12岁)将毛劳木家的包顶盖好也进来了。
大家还没坐定,暴雨就过来了,夹着狂风。雨水狂暴地击打着蒙古包,发出巨大的声响;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吹得蒙古包咔咔乱响,我们本来分散坐着,这时不由自主地都靠近了。
陈丽霞、钦达门和儿子格图,在自家蒙古包前
大雨像瓢泼一般下着,蒙古包在狂风中一阵阵颤抖,好像要随着风掀过去一样。看着情形不妙,兰巴叫格日托娅搂住一帮弟弟妹妹(都在四岁到六岁之间),拿起一条旧被子将他们团团盖住,自己站在哈那墙边,用腰死死顶住哈那墙,双手抓住乌尼杆,我和萨仁花也学着他的样,一边一个,用我们的身体顶着哈那,双手紧紧抓住乌尼杆(蒙古包顶的支撑杆),准备凭借我们三个人的力量,保住这个在风雨中飘摇欲飞的包。
孩子们开始哭泣,并想从被子里出来,只听兰巴吼了一声"别动!",就感到一股奇怪的力量——蒙古包从我们头上翻了过去,我们全都不知怎样松的手,只知道蒙古包没保住,我们老少9个人都在露天里,上面浇着倾盆大雨。孩子们惊恐地跑过来,紧紧地贴着我们,一声不吭。格日托娅像想起什么似的,闷头奔着我家跑去,我们顺着她的身影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的蒙古包底朝天在风雨中摇摆着,已经变了形;再看毛劳木的包,也掀翻了,三个包无一幸免地都刮翻。这时萨仁花尔突然抱住我,绝望地号啕大哭:"勃日根,敖道牙那呗?"(嫂子,现在怎么办呀?)几个孩子听她一哭,也不禁放声大哭,我在那一时间,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我们站在滂沱的大雨中,不知所措。
后来我渐渐回过神来,开始跟着兰巴将两辆勒勒车架起来,把地上的湿毡子抬起,搭在车辕上,形成一个遮风挡雨的小棚,让几个孩子蹲在下面,暂避风雨。
渐渐地风小了、停了,雨也小了,但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坡下沟里的水汇成小河,喧嚣着流向前方。这时骑马的人们露头了,钦达门和兰巴的三个大儿子毛劳木、苏达那木和呼格吉勒图冲了过来,阿嘎和毛劳木媳妇那仁通古拉嘎赶着牛车最后回来,萨仁花尔少不得又抱着她们大哭一通。
据他们说擀毡子那边也异常惊险,哈嘛车被风刮得飞跑,车上拴的马惊了,挣断缰绳跑了好几匹,那一块块刚擀完铺在地上的沉甸甸的湿毡子被掀到半空又旋转着落下来,甚是惊心动魄!女人和孩子们吓得尖声喊叫,等到可怕的风雨过去,人们纷纷骑马回家。老钦他们经过东边的包伊达木家时,他的老婆吉林泰,连挥带舞地冲他们喊叫:"快回家吧,我看不见你们的包,一个立着的也看不见了!"
这时我才想起看看自己的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辆紧扣着一辆、排好的四辆勒勒车,就那么并排着翻了个个儿,轱辘有的在车上,有的滚到沟底
下去了;最不可思议的是木头水缸,本来是用绳子固定在车上,这会儿端端正正地站在地上,里面的水竟然没洒!
再看"包里",缝纫机趴在地上,腿摔断了,酸奶缸滚到坡下,盛满奶皮的酸油桶也跑到了半里开外,装着"细软"的红箱子开着盖儿,里面的绸子缎子飞出去一半儿,贴在湿草地上,一半儿还在箱子里,已经湿透了。装着二十几元钱的钱包打开着,里面的钱一分没剩都飞了,孩子们听说后飞快地跑去找钱,早已忘了刚刚的恐怖经历。
那天晚上我们是去阿玛(兰巴的弟弟)家住的,第二天回来准备修理蒙古包,发现木架部分都坏大发了。后来旗里送来了救灾的全套哈那(蒙古包毡壁的支架)、陶瑙(蒙古包顶中央的圆形天窗)、乌尼杆和门,还给每家发了三块毡子,大伙儿送来了马鬃、驼绒、搓好的包绳和一绺绺的驼绒线,还有炸果子、奶豆腐、脸盆和整盆的炒米,男男女女一块儿帮我们修整蒙古包,几天后,三个蒙古包重新支了起来。
搬进新包那一天,跟过年一样,差不多半个大队的人都聚齐在兰巴家,喝酒庆贺。我看到兰巴的眼里噙着泪,阿嘎又是哭又是笑,阿玛叔叔擦着眼睛不住的说,这个社会多好,这个党多好呀。
一晃几十个年头过去了,一想起当年深夜遇狼的遭遇,至今还觉得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那是初冬,由于没有积雪,牲畜还不能进入冬营盘,只能在秋冬过渡时期的草场上扎营放牧。我们那时放着队里的一群牛,没有邻居,但远近有着许多的"艾里(人家)",虽然独处,倒也怡然自得。
天气非常晴朗、温暖,一点不像冬天,而像明媚的春天,令人心中充满美好的感觉。前几天曾下过几场不算小的雪,可是三天之内就化得没了踪影,连阴坡的雪都没剩下一点。空气格外的清新,生活格外的幸福。
可是那天,突然下起大雪。没有风,雪下得铺天盖地,霎时间白茫茫一片了。"这雪下不大,越是来势凶猛的雪,停得也快。"我丈夫钦达门这样说。我们满怀信心地等着雪过天晴,可直到太阳落山雪也没停。雪一直在不停地下着,夜里又刮起了风。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远近都是白皑皑的,整个草原覆盖着一尺厚的积雪,而且都被风刮瓷实了,蒙古包两边的雪被风刮起了两脉"喜马拉雅山"。雪已经停了,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出来,令人感到沮丧和凄凉。
钦达门想着他弟弟依登扎布家可能被雪困住,便去看他们了,不一会儿回来说:大队紧急通知全部搬家。放羊的人家先搬,放牛的人家没事都帮着放羊的搬家!钦达门负责帮依登扎布搬家,明天回家后装车,后天我们也该进冬营盘了……
牧民们搬家是极迅速的,一时间所有人家都变成了一串串的勒勒车,艰难地在厚且硬的积雪中缓缓地向西进发。只剩下西北方向放牛的阿斯楞家的蒙古包,隐隐约约地看得不甚分明。
晚上我做好各种准备工作:把粪箱(牛粪羊粪是牧民的燃料)装得满满的,包顶盖得严严的,门拴得紧紧的——在黑盘子上单独过夜,我心里有点紧张和害怕。两个孩子大的才三岁,小的刚一岁半,吵吵闹闹的总不肯睡。我打开收音机听电影录音《暴风骤雨》。"文革"刚过去,听电影录音是唯一的娱乐。我听得津津有味,无奈两个孩子吵得人听不进去,于是大声呵斥他们。
《暴风骤雨》播完了,儿子已经睡去,女儿睁着眼睛似乎还想听点什么,我吹了蜡烛对她说:"睡吧,都十点半了。"她睡了,我无论如何睡不着,瞪着夜里的黑暗。
我又打开收音机,随便调了个台,里边放着好听的朝鲜歌曲,令人心醉神怡……
突然,我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凄厉的"呜"的一声,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下意识告诉我这是狼嚎。我关上收音机打算再听个究竟,也许我太紧张,是一种幻听?没有任何声响。我竖起耳朵,还是没有声响,女儿却发问了:"阿娘,什么声音?"
"噢,没什么,可能是牛群回来了,是牛在叫。"我强压着恐惧,用镇静的声调安慰女儿,"快睡吧,都过11点了。"女儿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真正进入梦乡,我大喘了一口气,只要孩子们睡了就好。我听人讲过,孩子的哭声更易引起狼的兴奋。
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有黑夜的寂静。我反正是不能睡了,于是起来点上火,点上蜡,找出皮裤和皮得勒(皮袍)穿上。我怕得浑身发抖,把菜刀、斧子等各样武器都放在最方便的地方。我喝了两碗热茶压惊,然后坐在温暖的烟雾中,等待着一场残酷的战斗。
整整过了三个小时,两点钟,我又听到一声"吗"的嚎叫。"战斗"开始了!我心里判断着起码有两三只狼,狼嚎声越来越近,此起彼伏,一阵紧似一阵。我想起了我的收音机,于是打开放到最大音量。不管他美国之音还是靡靡之乐,只要能帮我吓退狼!果然有好长一段时间外面的吵闹声消失了——真的被美国人的声音吓跑了!
我很高兴,看看表,快4点了,6点天就蒙蒙发亮。想这些恶狼也只有两个钟头的时间,我不由得勇气倍增。
狼们大概有所领悟,又开始折回门外,嗓子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家的狗,因为此时正是狗的交配季节,很是兴奋了一阵:有了狗就能保护我们!后来才知道我家那只没出息的母狗,原来彻夜未归。
2008年插队40周年,知青姐妹回东乌旗看望陈丽霞(右二)。身穿的蒙古袍是陈丽霞赠送的
狼们要行动了,它们开始在蒙古包周围跳上跳下,抓挠蒙古包。我急中生智,拿起个装牛粪的破盆,右手握着粗擀面杖一阵乱敲。外面又没了动静。狼们都跑开一段距离,试探着、轻叫。我不停地敲着破盆,收音机也在助我一臂之力,不停地嚷嚷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狼们又反应过来,于是又一次袭击开始了。狼在外面抓包,我心里有点发毛。尽管这蒙古包木头骨架很结实,外面还裹有两层新缝的包毡,两层毡子中间还有一层厚牛皮纸,它们要想冲进来也得费上一些时间,但狼的铁嘴钢牙是出了名的,木头和毡子怎奈它何!
看到两个睡得正酣的孩子,我一筹莫展。我死不足惜,可是他们……一想到钦达门回来看到的是我们的白骨,我真不能甘心!看到包西边那个半立方米大的红箱子,我有了个自欺欺人的主意:万不得已时就把他姐弟俩锁进去。天快发亮了,狼们还没弄破一层毡子,我一定与它们巧妙周旋,争取时间,让它们只有吃我的时间而没有吃孩子的时间。
2012年,当年一起扒车插队的三个同学在北京相聚
我这样想着,又奋力敲起破盆,"砰砰砰砰",外面动静暂停,我烧着一根尺把长的木头,从包上的瞭望孔向外望去,仍旧漆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收音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声音,那时可能全世界所有电台都休息了。我大声对着空气说话,代替收音机助我自己,给我壮胆,吓退"敌人"。
狼们已觉察了我的空虚无助,又轻嚎着撕扯着我的小包,有一只好像还到了顶上,正在奋力地要挠开顶毡从天窗钻进来。它们也在抢时间,因为黎明就要到了。
我们都在争取时间,所以全都格外亢奋。我不停地与空气大声交谈,不管这有没有意义,手下使劲敲着我的破盆。这时我没有恐惧,只有一个念头,天一亮它们就得退兵!
狼们时而呼啸着抓挠一阵,时而害怕似的躲到一边去"商量对策"。我听得见它们在离包不远的地方嘶叫着、跳跃着,再回转过来要攻破这个堡垒……
我抵抗着,拼尽全力抵抗着,几乎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意识。突然我感到外面没动静了,既不抓也不嘶嘶叫了,什么声息都没有了。"狼群退了!"我情不自禁地大声说道,接着去窥视包外。只见外面已经很亮了,我不敢大意,又等了二十分钟,天大亮了,什么野兽也不敢再猖狂了。
于是我打开门,打开顶毡,把烟囱从天窗口伸出去,又架起一炉旺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去看看,到处是硕大的狼爪子印。
后来钦达门回来听了我的述说,自己也视察了一番,说:"看这些爪印像是一大群狼来了,可是绝对不会是一群狼,因为如果遇上群狼,你们娘仨就连骨头都不剩了,还能跟我讲述这个故事?!"
所以直到如今,我也不知我遇到的是两三只狼,还是一伙狼?那年是有名的"特木日交得(铁灾)",也就是说像钢铁一般坚硬的雪灾,牛成群地饿死,光我们队就损失了三分之二的牛。
苗圃的小五奉大队之命来帮我们搬家,同钦达门一起听了我的遭遇。她的反应更邪:根本不可能!姨,根本不可能!你在说笑话,真碰上狼的人非疯了不可!
这件事渐渐传出去了,很多牧民都夸奖我:有智、有勇,临危不乱。苗圃的人却仍表示怀疑:真遇上狼,一个女人还不得吓出毛病来。
可我自己知道,智勇双全也好,临危不乱也好,反正从那以后很久,我的心都在嗓子眼里提着,归不了位。耳朵里白天黑夜都响着那凄厉的"呜"的叫声,几个月后才恢复了常态。
陈丽霞钦达门夫妇的儿孙辈大合影。左起小女婿贺其叶勒图,儿子贺其亚拉图(格图),大女婿贺希格达来,小女儿之子,儿媳李晓红,格图之子,大女儿斯琴图雅(图雅),小女儿萨仁图雅,萨仁图雅之女,斯琴图雅之女(在读大学生),格图之女(在读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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